海筆子

龍君所舞出的「球形」  

文 / 平井玄

比如說將手掌伸向空中，像描繪出球形一般地舞動

姑且把這當成是舞蹈的開始好了。是要站得筆直，還是傾斜身體呢？是雙膝落地，或者一躍而起？是手掌高過臉孔，還是低於膝蓋呢？是與地面平行，或者垂直？是翻轉腳踝似的微小旋轉，還是用全身舞出一個大圓呢？

不管是拳頭還是頭部，甚至是眼球，無論如何都絕對無法回歸原處。就算試圖回到原位也會偏離，不管怎麼嘗試都難免扭曲變形，形成一個歪曲的球形。接著，身體各個部位不自然地描繪出的球形，紛紛開始滾動。我認為，也許這樣的舉動就是所謂「人跳舞」的開始。

「球形」和「圓形」是不同的---多麼不著邊際啊，我最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。     

所謂的圓，不管哪一個人在學校教室裡學到的都是「在一個平面上，與同一點等距的所有點的軌跡」。與其說這是科學的，還不說是「學問」本身的開端來得更為貼切。埃及的太陽神也好，從大聖堂開始擴張的廣場也罷，就連核物質的輻射也是。說到這個，其實描繪在「白底紅球」這面沒品味的旗子上的圖案，不是球形，而是「正圓」。

不過，應該從來都沒有人告訴我們何謂「球形」吧，就算有，也頂多就是在考卷的答案欄裡填上o或x這種程度而已。球形是碎裂的，是斷斷續續的，是有縫隙而無法閉合的。人的身體只能舞出這樣的「球形」。這種崩潰的方式、被壓扁的形狀、那些形狀的連續，以及意想不到的跳躍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「跳舞」。

大地動亂的時候到了。終於開始了。

人類對此束手無策。即便如此，有一件事，是大地透過淒慘的經驗傳達給我們的，那就是「地球不是圓的」這個事實。往返於海洋之中的海嘯運動，有如小時候在公園玩過的橡膠球一般，壓凹整個星球。巨大地殼的跳躍是無法預測的，就好比手臂和雙腳的動作總會受制於關節連接處一般，也就是說，地球是巨大的「球形」。我們只能在這個彈跳不停的巨大球體上活下去。

龍的蠢動，和「球形」開始捲起無數旋渦的世界相襯。

將目光投向遠方，在近處擺動頭蓋骨，亮相。一邊四處爬行，一邊對著地面念念有詞，像地蟲一般潛入土中。在突出的肩胛骨前端扭轉上臂肌，將手肘左右推出，脖子和腰骨向上扭轉。接著，還以為他抓住空中在天空中掙扎，但他卻將背挺起朝向空中。宛如將荒涼的地殼擊碎截斷後步步前進、蟠踞於岩漿上的龍神。

開端和結束活生生地分離，這底部破碎的「球形」，無論什麼都會被它所吞噬吧。而從其中又會湧現什麼呢？

不管如何扭曲，所有三次元的球形都包覆著非歐幾里德幾何學所說的「嚴密的正確性」，如果真是這樣，那麼現在所需要的是「匪賊的幾何學」所孕育出的「嚴密的非正確性」。這並不是不正確的意思，我想看舞出這種「非正確性」的龍君。